花流凪川°

◎孩子不懂事瞎编着玩的，对不起老师们。

伯恩山围着邓为的新鞋走了一圈，像个观光客，这位评委除了呼哧之外并没发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评论，他却着实为此捏了一把汗。

0分，我得0分了。我是秀场上的失败的man，是路走一半开裂的可降解塑料袋，是康定情歌里跑马溜溜的山……

溜溜的狗有溜溜的大脚，还会溜溜地遛自己，溜溜遛够了的伯恩山把大脚恩赐一样放在他鞋上，像是赞许。

脚真大。邓为被踩得不轻，脚趾在鞋里边痛得格格不入，像被液压机碾炸的巧克力，马上就要呼之欲出。这么大的脚能抓多少瓶维生素、多少个西红柿啊。

起因是张晚意得溃疡，为新角色减新肥是家常便饭，但新生溃疡很快就轻易缠上这位青年演员。于是他俩大把大把往家里买维生素片和西红柿。邓为大手一挥，实行三餐改革制，每日桌上有且只有番茄制品。

太厉害了。张晚意感叹、摇头、当桌带头鼓掌。或许是想打个唿哨吧，但从张晚意把手指塞进嘴里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失败——他是一个痼疡缠身的患者。在他龇牙咧嘴的表情里，邓为开始感到抱歉，并在心里承认自己是有点激进，张晚意溃疡痛得日夜吸溜，要把空气都吸走似的吸得他心口突突跳，他着急，他恼怒，他无的放矢，打十枪也不肯换一个地方。

我想吃炸鸡。张晚意突然开口，腮边鼓起来一块，用膝盖想也知道他又开始周而复始地舔那块溃疡。舔上去带着棱角的外部，翻出来看会有一圈鲜红边沿的伤口，触感刺痛又舒爽。我沾着番茄酱吃。

张晚意对灯起誓。直到用餐区橘色顶灯把两个人的影子堆叠成一个无限符号，无头无尾，不生不灭。番茄很好，邓为淘来的手作藤制餐垫也很好，吸水隔热，花纹特别，盘扭在餐桌两端，像两只平易近人的大蜗牛。他和他喜欢的人可以一人分到一个，其他来家里做客的朋友就没那么幸运了，因为只有两个。食欲比起疼痛来得更为强烈，好比停水的晚上你最想洗澡，手机没网时最有求知欲。所以当邓为的手落在他颈上时，他几乎以为是默许了。

他要是突然亲我呢？张晚意想，此人狡猾狡猾地，我总不能反手捏住他的后颈皮，他一人得逞，我们全家挨饿。邓为青春靓丽，后颈却捏不起一把现成的肉。实在不应该，他想。这不该吃点炸鸡？起码吃点油炸鸡胸肉。

你手上都没月牙儿了，这是缺维生素的表现。张晚意坐在很近的地方观察他的门齿，觉得是歪理却目不转睛。那你发我点儿，我看你十个手指用不了那么多，匀点儿领导，匀几个给我。张晚意觉得他藏私，所以邓为有月牙的食指被他叩在齿下。

与伯恩山匆匆一别已有五分钟，邓为顶着鞋头那块黑漆漆爪印，要从狗狗公园小道抄近路去超市，半路遇见邻居扎堆聊天，他路过打招呼，还有幸分到一把豆角。

出门买菜啊小邓。分他豆角的阿姨使两个指头把多余的老尖掐掉。

对，我买月牙儿去。

阿姨是这样的，不会让话掉在地上，零钱同理。于是她头也不抬连连附和，月牙儿好，多吃月牙儿长身体……邓啊，你买什么去？